父後七日的哭頭路喪禮習俗，殯葬秘辛大解密

女兒奔喪「哭路頭」為哪樁?｜現代生命禮儀重視兩性殯葬平權

已出嫁女兒趕回娘家奔喪，哭喊爬行進入家門的行為符合時宜?

楊子佛教禮儀公司臺中服務處/撰文．2024-08-01

本文摘要：

什麼是「哭路頭」？
哭路頭不是硬性規定
孝心念佛替代哭路頭
向這一生的溫暖道謝

▲2017年臺灣電視劇《花甲男孩轉大人》，已出嫁女兒帶著其子女回娘家奔喪之橋段。圖片來源/影片劇照

什麼是「哭路頭」？

人享盡天年，在家中自然死亡與世長辭，就稱為「壽終正寢」；而女子亡歿，則稱為「壽終內寢」。

傳統上家人在哭靈時，須脫帽子、鞋子，也就是披髮赤足。婦人要取下頭上和身上一切裝飾品，作披頭散髮狀，之後要將所穿的鞋下面的木底取下，男人也要撕下鞋面，卸下身上一切裝飾物。近親雖然可以保留冠履、髮飾，卻一律要穿素服。男人在床的東邊哭，女人在床的西邊哭。而亡者已出嫁的女兒，接獲娘家報喪訊後，要在最短時間內著素衣趕回娘家奔喪，且不能乘車直接停在家門前下車，在到達娘家附近就要沿路步行，並一路哭念著回家，這就稱為「哭路頭」。

女兒帶著悲痛之情一路奔喪的哭號聲，也是告知娘家親人女兒已經返家，當她一進入家門內，須由家人接進，此時在家中的人一同號啕大哭，其哀嚎聲令人感到悲痛。

其他在亡者嚥氣後才趕回來的家屬，依例也要匍匐號哭，跪爬進入廳門，自訴不孝，未能隨侍在側盡孝道，表達懺悔與悲痛之心。

家屬們的哭靈，多半是悲傷亡者沒有享盡天年，或者感嘆猝然離開人世的淒涼景象，舊慣的婦女一邊哭還要一邊念，此稱為「哭念」，內容大約是「爸爸呀！您為什麼不多活十年八年，好把我們兄弟姊妹養大。爸爸呀！您為什麼要丟下我們不管？......」之類。

▲臺灣2010年8月27日上映的《父後七日》，忠實呈現臺灣傳統葬禮文化種種情境樣貌，其中有許多喪葬禮俗不合時宜之荒謬現象值得令人省思。圖片來源/電影父後七日劇照

哭路頭不是硬性規定

客觀分析女兒「哭路頭」的時代背景，源自古早農業時代交通與通訊不發達，日常音信互通不便，女兒遠嫁他方，回娘家的路程普遍遙遠，要想見父母、手足一面非常不容易，因此，年歲日久能夠回家時卻是為了奔喪，那時出嫁女內心的悲痛情緒可想而知。

當人望哭哀慟，遍身無力趴在地上，當然是難用正常行走方式而得爬行，尤其臨近家門時，會更加無法控制地悲傷號哭，因此爬進家門是心理狀態與肢體反應的自然呈現，而非一種刻意表現的行為。

演變至今，古早普遍常見的奔喪情境變成不成文的喪禮習俗「哭路頭」，出嫁女兒非得爬著哭進家門，成為一種儀式行為，甚而部分殯葬業者、禮儀師未能追本溯源，傳達給家屬：「不哭不爬，顯得不夠傷心、不夠孝順」，讓部分家屬感到不照做就會內疚不安，製造了家庭的衝突和矛盾，這是不合時宜的觀念做法。

嫁出去的女兒不是外人，古代社會的傳統看法及喪葬禮俗是可以適度做調整的。在自由、平等、民主的現代社會，保護人權、兩性平等的尊重是國民基本常識，如此我們還能要求已婚姊妹的奔喪一定要奉行「哭路頭」嗎？

▲2017年臺灣電視劇《花甲男孩轉大人》，已出嫁女兒帶著其子女回娘家奔喪之橋段。圖片來源/影片劇照

孝心念佛替代哭路頭

聖嚴法師曾開示：「以醫學上來說，死亡是以腦死，無呼吸、心跳的生命現象為判斷，佛教則認為沒有生命、體溫，神識脫離身體，才是真正的死亡。死亡的過程，會經歷什麼狀態呢？就佛法觀點來看，人的身體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風等四大組合而成。就肉體而言，當人死亡時，首先是沒有了氣息，也就是斷氣，然後體溫漸漸消失，細胞也逐步腐爛。軀體逐漸地四大分離，堅硬的部分變成土、流質的化為水、熱能轉成火，最後呼吸回歸於大氣。當地、水、火、風全部解散，回歸於四大時，身體已經不存在了。」

人在臨終時，神識與身體會經歷「四大分離」的過程，即便彌留闔眼狀態，同樣能聽聲、聞嗅、觸受、味嚐，清楚感知周身發生的一切。此臨終階段，人的五感異常敏銳，任何細微感受都被放大，此時聽聞輕如蝶蚊振翅音聲，也像洪鐘在耳畔撞擊般巨響，薄如絲綢的覆蓋，有如千斤壓頂般沉重。聖嚴師父說的「人臨終時，五蘊皆空，四大分離有如生龜脫殼」，指的就是這個狀態。

此時任何人的撫觸、大聲哭嚎，親人傾訴內心哀傷不捨的種種情愛表達行為與音聲言語，只會徒增臨終者的執念，也造成極大的不適與痛苦，有的還會導致生起煩惱或瞋恨心，因此這些行為對一位臨終者或剛往生者應該要盡量避免。最好是臨終前至往生後至少八至十二小時，盡可能不去觸碰、搬動大體。

念佛、誦經、持咒，都可以轉化悲傷的心神情緒，也能幫助亡者生起正念，因此這時陪伴的家人，以虔敬之心帶領助念，觀想莊嚴的阿彌陀佛、觀世音菩薩、大勢至菩薩等西方三聖，已慈悲到來接引亡者，家人以佛號聲為他送行，祝願亡者萬緣放下，一心回歸西方淨土，在蓮華中化身端坐，也同聲念佛。如此來取代對臨終往生者毫無助益的哭嚎，更是冥陽兩利的圓滿做法。

佛教葬禮重視冥陽兩利的精神內涵，不鼓勵佛弟子做對亡者無益的儀式行為。而「哭路頭」在農業社會有其象徵性意義，現今已邁入e化，不論交通、往來通訊都非常便捷快速，試想若娘家是在電梯高樓內，奔喪的出嫁女兒是該爬進電梯，還是一階一階爬上樓呢？這樣做的意義又何在？我們身處在與先人不同的時代，對於諸多殯葬做法先要知其所以然，自然就會在面對親人生死大事時，懂得該做什麼事才是對亡者有利，徒具表面形式、已無實質內涵的過時傳統喪葬禮俗，不被「禮」綁架才是正常的表現。

▲家人以虔敬心來助念能幫助亡者昇起正念，以予人安定平靜的佛號聲，取代對臨終往生者毫無助益的哭號，是冥陽兩利的圓滿作法。攝/楊子佛教禮儀

向這一生的溫暖道謝

傳統社會男尊女卑，女性的生活都奉獻給家人和婚姻，她們的人生不像臺灣當代女性，可以經濟獨立有社會地位，還有身體自主權、職場話語權，想做什麼就「做自己」，她們日復一日烹煮三餐，堅忍耐勞持家育兒、侍奉長輩，很少能讀書識字，在傳統家族中總被視為外人，父母過世時女性奔喪要哭路頭、不得捧斗，未婚及離異的女性沒有婚姻連結，歿後就不能入祖先牌位，得到應有的尊重及祭祀。她們是你我他的母親、祖母、阿嬤、曾祖母......，能改變自己宿命的人很少。

今年3月28日凌晨，文壇巨擎、臺大外文系名譽教授齊邦媛女士辭世，享嵩壽一百零一歲。不久後，一篇小小的致謝文出現在聯合報、中國時報的頭版報頭下，署名者竟是「羅齊邦媛」，她表示：

「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了，當跑的路我已跑盡了。感謝百載護我愛我的親人好友，感謝長庚養生文化村予我二十載的靜謐寫作暨悠然養生境界。感謝長庚醫療系統二十載予我的醫護暨健康。再次感謝所有一切賜予我的溫暖。羅齊邦媛」。

這個優雅的告別文楊子看了很為動容，更佩服齊邦媛女士在年過八旬不束縛子孫要承歡膝下，獨活完成回憶錄《巨流河》。據報紙報導：她生前曾致電記者，表示一旦自己離開這個世界，希望大家不要特別為她舉辦追思會，「我不是一個熱鬧的人，我想我應該做一個好的表率，不要叫別人拿俗套紀念我」。她還交代記者告訴親友和讀者，「我很愛大家，如果我走了，希望大家安安靜靜高高興興紀念」。

走過戰火與動亂，她沒有在時代洪流中迷失自我，而是保持尊嚴地活著。歷經百年滄桑後，她告別人生的最後一句謝幕詞，是「再次感謝所有一切賜予我的溫暖」，她用一生做到了「使自己成為自己」，並以文字現身說法，表達抵抗卑微的信念及感恩心，讓獨一無二的「羅齊邦媛」活進了歷史裡。

親愛的朋友你呢？打算說的人生最後一句謝幕詞是什麼？

參考資料：
內政部出版《現代國民喪禮》
《臺灣舊慣習俗信仰》‧高賢治、馮作民編譯‧民國70年8月再版
《台灣喪葬禮俗源由》‧魏英滿、陳瑞隆編‧2009年10月一版六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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